收割后的稻田像是褪了色一般,满地灰黄,落日余晖洒下,一缕缕金光中,人影被拉得极长,与灰黄的大地形成一幅奇特的图画。
沈静出了院门,往饭厅走去。为了减少厨房劳动,她最近都是和焦昕、霍开一起吃饭。
往日饭厅里早已香气袅袅,今日却格外安静。沈静以为他俩来得晚,刚推门进去,打算让茜宝和霁音去叫人,就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
里面竟然有十几个穿着黑衣的大汉,焦昕和霍开分别坐在八仙桌两边,脖子上都被人架了一条白晃晃的刀。
屋内噤若寒蝉,气氛焦灼。焦昕紧张,疯狂示意沈静快跑,眼珠子快翻到天上去了。霍开表情难看许多,大约他方才跟着一群人交过手,但没打过。
为首的人面白无须,刚要开口,沈静抢先道:“各位壮士,若图财大可报一个数上来,还请把刀放下,我一弱女子也无从反抗。”
说着,她掏出身上的腰包,里面只有几块碎银,只好把头上束发的青玉簪子拔下来,一同扔了出去。有霁音和茜宝在,沈静出门很少带钱,而且她下地也用不到钱。
为首的白脸脸色变了变,低头捡起沈静的东西,朝架着焦昕和霍开的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大汉随即放了两人,还没等沈静松一口气,他们眼疾手快地抓住沈静,把她锁紧院子角落里的柴房中。
“沈……夫人!”
“嫂嫂!”
两个刚刚被放走的人大叫过来敲门,黑衣人却理都不理。
这下子,沈静清楚这群人的目标是自己,不会威胁他们二人,于是赶紧隔着门缝交代道:
“焦昕,记得该干嘛干嘛!”
“霍开,去找你哥!”
焦昕和霍开齐齐在老旧的木门前顿住。
霍开提起脚步奔向马厩,发现焦昕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你不回去吗?只要我们两个人不说,谁都不会知道的。”按照玉楚的礼仪,霍开平常不会带任何女子骑马,在加上他和焦昕不算熟悉,他作为男子就更应该避嫌。
如今事急从权,他怕焦昕心中膈应不同他一道回国公府,才说出这样的话。
焦·现代女性·昕当然不知道霍开的弯弯绕绕:“夫人让我‘该干嘛干嘛’,所以不必麻烦,你路上小心些也快些!”
霍开不再劝阻,牵了马疾驰而去。
路旁的森林向后推移,他的心急如焚逐渐被不甘心所替代,他若是有像姐姐那样的武艺,或是哥哥的头脑,就不必如此奔回国公府求助了。
他也想用自己的力量,像嫂嫂那样保护想保护的人。
焦昕去了沈静的院落,把事情前后同霁音和茜宝细细叙说了一番。
霁音还没听完,就要飞身而出,幸好旁边茜宝扯住了她,从怀里掏出五花八门的药粉:“人多药粉更好用。”
焦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二人的衣摆,好言相劝:“两位姐姐,既然夫人对我是这么说的,说明她大概对形势有所判断。”
“庄子上事情这么多,我们应该好好承担起来,不要等到事情解决的时候,田庄也荒了,那就不好了。”
茜宝和霁音被她勉强说服,立刻出门巡视田庄过冬的准备了。
焦昕则是奔向放着沈静最宝贝的盆栽的院子。
她边跑边想起还在现代的时候,有一年沈静带着学生种在学校里的实验用果被学校家属院不知哪家的小孩摘走了大半。
那个时候沈静也跟他们一群人说,该干嘛干嘛。
只剩下一半果子,实验做得紧巴巴的,但那个课题最后完成得异常成功。
所以,焦昕无比相信沈静的判断,而她只需要做平常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彼时,沈静可没想到那两个人心理活动会如此丰富,但她在柴房里也没有闲着。
沈静虽然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实在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她估摸着今晚自己要睡在柴房里,于是整理起柴房中的稻草,打算搭一个简易床铺。
柴房没有窗户,只有一条细小的门缝,沈静能清楚地看见那里一直堵着一只眼睛。她强装那双眼睛不存在,手上干活不停。
沈静先是把粗细程度差不多的长木头并排放在一起,找了根捆柴用的长麻绳,将木材两端绑好,形成一个木筏的模样。这就是她今晚的床板了。
这道工序耗费了沈静不少的体力,她坐到稻草堆里,一边休息,一边把稻草理顺分成两堆,一堆直接在“床板”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另一堆则是今晚的被子。
忙完这些,沈静肚子饿得咕咕叫,在柴房里翻来翻去,没有找到任何吃食,但是她找到了刨子。
闲着也是闲着,沈静找了块已经被砍开的木头,固定好后,用刨子刨出许多木花,用外衣打包。她拍了拍,还挺松软,这就是今晚的枕头了。
天渐渐黑了,唯一的光源一点点被剥夺。黑暗倒是其次,沈静躺在完工的床榻上,却能感受到视线从没有断过。
沈静:「你能不能做到让我觉得别人没在看我?」
系统:「你饿了,脑子晕了。」
沈静:「不,我现在眼睛从未有这么强的夜视能力,身体从未像现在这样生机勃勃……」
沈静还在跟系统强行乐观时,外面的人大概以为她睡着了,不希望她这么舒服。
“砰!”
脆弱的木门撞在墙上。
沈静从“床”上起身,是那个白脸,月光倾泻而入,照在沈静身上的稻草上。
也许真的是她自嘲夜视能力提升成真了,沈静看见了他手上拿着的黄铜块,光滑得异常的下颌,还有黑色的官靴。
沈静豁然开朗,心中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面上依然一副被吵醒的样子。
结果,那人叫人来端了碗粥给她,就走了。
沈静一口吸溜完稀粥,躺下装睡。
方才那个人在用黄铜块试探她是否知晓瑞元庄的事!
问题是,这次沈静敢直接昧下黄铜武器,也是因为不论背后的主使是谁,为了避免在皇帝面前东窗事发,都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现在有人能在霍昶派来的暗一等人眼下瞒天过海,把她关进柴房,能查出瑞元庄私铸武器的事,能让有职位的太监带人过来。
能有这么大本事的,只有皇帝本人了。
所以,沈静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装傻充愣到底。
但那太监拿到了黄铜块作为物证,却没有直接动手以谋逆罪名逮捕众人,没有必要再来试探沈静。
说明皇帝早就知道主使不是霍昶,试探沈静只是一道确认安国公府保险措施,他还有别的目的!
沈静打开了系统的思维导图,在上面写写画画。
根据她之前的分析,最可能在这里私铸武器的就是两个皇子。
皇帝是想试探出到底是哪个皇子在捣鬼吗?
不对,皇帝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无论是林二琦还是林七琅,皇帝应当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么他想知道就是别的!
沈静不寒而栗,在这件事里,安国公府只是皇帝用来和自家儿子博弈的大头兵。
如此受制于人的情况,沈静还是第一次,她现在反倒开始心慌,无论皇帝的答案是什么,她希望安国公府能幸免于难。
在沈静辗转难眠时的深夜,霍昶被紧急宣入了宫中。
和焦急万分的沈静不同,霍昶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那件事记得办。”
霍昶轻描淡写地把琐事交代给身边小厮后,跟着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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